密語。 創作筆記11/1 2005 基隆
湯皇珍

(卷三、十月)
「密語」的完整標題是：幸福指數〈卷二〉─密語。那麼幸福指數的〈卷一〉呢，我題名為：時間，發表於九月中旬的高雄，女性影展與女藝年度之夜，對應的是大會健康、幸福與快樂的指數主題。有人說這是一種求而有方的語式，甚至有許多健康指南、快樂須知以及不斷幸福的論述，然而我所「看見」的有關此種指數卻是不可見示的，甚至這是一種無言或超越可說語式的「語式」。如時間，如密語。

十月的演出還是臨界點劇象錄的詹慧玲來邀請，屬於台北市藝術節的戶外演出。所有旗幟飄飄，揚著「東方前衛」說不出的戲劇味兒，「東方」對西方也許是前衛的，但「東方」對東方而言卻不足以必然成為前衛。這像繞口令一樣的腹語值得進一步解碼。「東方前衛」的「身歷岐/奇境」實驗劇展演出選擇的地點是龍山寺前方的星象廣場，果然如密語一般。只是市聲嘈切傾銷瘋狂，是否還有人記憶著古老瘖咽的寂靜之音？

我第一次前往勘場是一個星期四早上，所有商家作息如常，我混在一群休閒的老人當中享受一碗四果冰。第二次前去時，地下商街正逢開張誌慶，架在地鐵出口的卡拉ok台震天價響扭動著流行天王的身影；前景則是混著西洋樂音不斷湧現的噴泉完全現代主義的架構，聽詹慧玲說那現代噴泉的所在原是個蓮花池。我眼花撩亂，遙指那一躲在新舊高樓洋房間的廟宇剪粘，我的密語於是成形了。

密語還是說話，只是不出聲。不出聲說給懂的人聽。不用出聲他就聽懂，這是一種極為「高明」的古老語式，裡面有默契、約定俗成、頓悟以及不被覺察的誤解、自以為是的混體，在中國人的哲學裡允許並含容這種境界；在廟宇前方的許多人也正用著密語對神明溝通，一個矛盾充滿的所在：篤信與機遇，語言的占卜者以及命運的瞻念。

巴特又說了：「我把閱讀的片段拿來與古羅馬時代占卜者用木棒對著空中比劃的動作相提並論。這個動作很有意思，以木棒對著空中比劃的動作，也就是說對著沒有定點的目標隨便比劃。這個動作一定很美，同時卻又很瘋狂。..他慎重其事的畫出一個界線，但痕跡隨即消失…只是一個帶著知性回憶的比劃動作。」我的密語，選擇寓寄在「痕跡隨即變異」的比劃動作裡，以及一種「說話卻無聲」的述說姿態裡。這些占卜者，他們穿著正式的服裝，做著一種簡單、專注卻顯「單調」的動作，如：以石擊地，以水畫路。占卜者反覆無聲，持續累積無言，最後終能向你述說一則密語。請相信：I Love You More Than I Can Say我愛你甚過我的言傳。

在執行第三場演出時其實我已經遠行，完全由學生代打上陣。當時的我越過了一個大洋來到十月裡落葉翩翩的地方。事後在錄影帶中看見他們賣力認真的演義我的密語，水擊著水發出遙想，我相信龍山寺的神明也必定接收到了我們發出的密語，在十月的台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