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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orks 尤里西斯機器
2014-2015 尤里西斯機器-回視湯皇珍我去旅行十五年(stage 3) 2015 04/07~05/10 北師美術館三樓

尤里西斯機器 -回視湯皇珍「我去旅行」十五年
Ulysses Machine -Tang Huang-Chen's“ I Go Travelling"15 years later
終站 Stage 3

旅行的生成,敘述的生成 ...
我曾經在一張明信片上寫過如下的字句:「我去旅行了,因為南台灣的運氣比較好」。就像中樂透一樣,沒有個必然的道理,有的是無盡不確認的隨機。這個世紀的人,拜科技發明之賜,我們自始至終都在這些無限增長的科技管道通路當中生滅。

確切的說,一個多世紀以來,所有在溝通與傳輸上的科技發明讓「每個人去旅行」-不只是身體的移動,更是全面藉由電腦、網路、手機、交際平台、媒體通路所增生,達到每一分每一秒我們都置身在這個超級的「旅行機」當中。面對所有流通其中的不同語言、文化以及資訊系統的符碼,甚至由數位虛構的時間-這就是湯皇珍「我去旅行」所直指的情境。

「我去旅行」作為一個藝術計畫,故,此地的「旅行」並非一般所指「旅行」的意義。

「我去旅行」像個宣告的手勢-空間上,它離開此地,時間上,它離開此時。

如此,湯皇珍的「我去旅行」非可「望文生義」問她是去哪個國度、哪裡的名勝。此「旅行」是二十一世紀行為現象的核心-人們插著許多通路按鍵、無時無刻不在岀離,進入電腦、手機、無所不在的傳媒通路、聯絡平台,所有無極傳送與接收的發明送我們身處所有通路的中心!數以億萬計經過科技數位轉換而來的表述與傳譯現前,無數人不斷看,無數人不斷說,無數人不斷易位,然而我們是看見什麼,或者還是說出什麼,叫人分分秒秒朝著此岀離奔去?

世紀旅行機
這「旅行機」巨大的旋流夾帶著我們,叫我們認識這個世界,並與遠方溝通,誰-哪個人能確定(或相信)我們人類足以傳遞、解碼這些表述一五一十如它們所欲揭示,並繼續傳遞給他人屬於我們的傳譯。

然而人們隨波逐流,以至生命的分分秒秒都在這「旅行機」裡,不問為什麼?以及如何?

行動十五年
湯皇珍這樣自述她「我去旅行」的題旨:提取「旅行」,作為行動寓言事件的擬態,直指此二十一世紀最頻繁、複性、吊詭的人類行為-演繹「旅行」之於當代展現於傳導、溝通、互動-無論是抽象心智或實質版圖領域的交換、異位、反噬,無盡變動昏昧,及至無法追捕。是ㄧ持續叩問社會學與語言學的長程藝術行動。

直至今日要去往地極,甚至抵達極限的岀離,成為這個世紀最頻繁的象徵行止。「我去旅行」在此世紀,由此現象介入,企圖探究「當代」意旨的可能問題核心。

湯皇珍「我去旅行」
「旅行Ⅰ/北京之行」1999 北京、高雄山藝術、省博館、交通大學
「旅行Ⅱ/我去旅行了」1999~2000 台北、台中、高雄、台東
「旅行Ⅲ/千禧伊通逍遙遊」2000 伊通公園
「我去旅行Ⅳ/ Traveler. Bali」2001 台東
「「旅行Ⅴ/一張風景名信片」〈韓國篇〉2003 安眠島、〈台灣篇〉2005 伊通 公園與小客廳、〈法國篇〉2006 CAMAC、 〈義大利篇〉2007 52屆威尼斯雙年展
「旅行Ⅵ/幸福之島」2005 敦南誠品藝文空間
「旅行Ⅶ/廣場旅人」2006~2007西班牙瓦倫西亞、台新金控元廳
「旅行Ⅷ/智者在此垂釣」2008~2009高雄豆皮、洪建全覓空間、國美館
「旅行Ⅸ/遠行的人」2010視覺藝術聯盟、台北當代藝術中心、台北當代館、牯嶺街小劇場、竹圍工作室、洪建全覓空間、宜蘭楊世芳紀念館
「旅行十/墓誌銘前置與終場」2012~2013 台中Z空間、高雄豆皮、柏林

假設人們身不由己奔入「旅行機」是為了溝通。是為了表述-說出話來,傳譯達到彼此溝通-這一人類不死慾望而動,那麼湯皇珍斗膽帶著屬人的心智、身體、對於語式與行為本身的困惑探詢,迎撞這表述與傳譯的超級世代。

她入影像(看)/敘述(說),行為/心智,傳媒擬視/真實當下之間「旅行」再「旅行」,如一個始終與她作品同在的旅人,由遠方來又走。此間藝術家恍如走入作品,成為其所指-敘述的「本身」。

由遙望(旅一)、環島(旅二)、遠航(旅五)、尋路(旅七)、返鄉(旅六)、終至潛往記憶底層(旅八)、錨向自我身分意識(旅九)與生命終點的回眸(旅十)。十件對「旅行機」的擬態行動展開、實踐並完成,它們就是「我去旅行」系列的十件作品。延續十五年,終至也成為我自己的生命之旅,在靈魂深處喚醒身而為人的我。

尤里西斯機器 -回視湯皇珍「我去旅行」十五年
尤里西斯機器,架構展、演、論三足鼎立,橫跨三個不同屬性的展場,依據場所編導演出三地七場,並有七場座談邀請共十九位跨界專家學者與談。由作者進行十五年的行動事件-「我去旅行」為上文,再度演繹的影音裝置符碼以及於同步於視覺裝置中相互介入身體語式、敘述時空的演出,締結下文衍生,充分具現行動藝術在當代作品呈現總體的複雜度,以及思辨的研磨。

尤里西斯機器,日泊與特約時間交替鏈結展與演,相互成為命題與處境。不可閃躲。演場,就在日泊的相同空間,觀眾與演員沒有台上台下,他們同時移動,觀視與演出同為相續不斷的衍生。湯皇珍編導,透過敘述的刻意斷片,再編纂相遇於多人(六名)身體所丈量的節奏間隙,沒有叫得岀姓名的角色卻有身體語式,另數位聲音與影像符碼,攀高臨場表述與傳譯之於語言、聲音、視聽、身體行為、空間之結構複性,以及致命的時間-此時此刻-沒法回頭的字句與意念嗡翁作響,與你瞬時擦身而過!

進入尤里西斯機器,觀眾立即遭逢作者所釋岀的複雜上下文,一面是對於「湯皇珍我去旅行」,一面是對於「尤里西斯機器」;其間更兼一面來自影音機器符碼的屬性,一面來自屬人表演的複性敘述時空,在在構築藝術家所指「我去旅行」的真實情境-在此影音、傳媒、符碼、位移間,進行傳導、溝通。觀眾如果不能在在啓動,重新思索語言、聲音、媒體、身體及空間所形成的多元表述、傳譯的感知層次,只有被旋出場外!

進入尤里西斯機器,便是經歷不斷在意念的組立與解體間「啓程」與「返航」。我們貼近這個表述的語言也同時不確定這個表述的語言,只有無數表述在在試測我們傳譯的可能,我們人的心智所在。

迷航
為什麼「尤里西斯」?這全體三地變化釋出的裝置,透過影音,承載湯皇珍對「我去旅行」的再詮釋。命名來自一則希臘神話-荷馬的奧德塞。

英雄尤里西斯征戰特洛伊後踏上回程,起初我們當然料想這趟行程無疑篤定而沒有困難,然而當天神開始以及任性(或被視同隨機)進行干擾,一切轉向了。尤里西斯身而為人的位置與神給的命運迎面交峰。無邊的大海,尤里西斯如何以它的小船來搏鬥?

我以此情境,對照當今人在碩大「旅行機」中傳遞一則微小訊息欲圖抵達要接收人的耳中,那將是如何的冒險?所有人類用於觀察、分析、感受、想像與思辨的能力勢必要全幅展開。

荷馬奧德塞史詩中的英雄-尤里西斯(奧德修斯),征戰特洛伊後於返家的海上迷航十年,歷經不死與必死的神人交戰,成為「最複雜行旅」的代名詞;而湯皇珍「我去旅行」同樣歷經了長時真實生命時間與作品的遞演。荷馬傳唱的史詩如一個講述的原型,而湯皇珍一再演繹的「我去旅行」亦如一則二十一世紀人類行為的寓言一在在叩問我們處於所有無極科技與傳媒發明中的表述與傳譯,如何能夠抵達屬於人心智溝通的深處?

迷航盡頭,尤里西斯抵死完成「回家」的慾望。那裡沒有征戰的英雄卻有歷險返航的遊子,人的意志與天的際遇擺盪對恃浮沈與悟覺,旅行,終至返航也即將啓程。恰如由一個表述漂流到另一個表述,老是在航向意義的途中一次又一次迷路,那裡沒有必然的語言架構卻有堅持溝通的慾望,人的心智與語言的覓徑擺盪對恃浮沈與悟覺,言語,終至出聲也即將失舌。

重新生成重新毀滅 重返人間
書寫中,我撞見「法國文化」電台「認知新途徑」ㄧ節目,正連續以「如尤里西斯般幸福」為題進行四場討論。你也許狐疑不再相信上帝們的尤里西斯如何能幸福?當我聽聞一個人如何喃喃發語,想盡辦法由舌尖說出想法,總是十分動容。世間唯有人類能醞釀想法而傳達。面對每一表意斟酌再三是人類最珍貴的努力,相較分秒由世紀「旅行機」所製造岀的速食迅流。如果,人類不再相信這「旅行機」的盲目,我們將重返何所?

在此長途旅行的盡頭尤里西斯返回其所,精疲力竭,垂垂老矣,一無丈物,僅有記憶。記得其榮耀與衰敗,歎息與狂喜。他知道他身而為人的所有,唯有在此格局下完成其無可取代的人生行程。此時,尤里西斯完全自由而感到幸福。

湯皇珍「我去旅行」,跨越十五年的行動挑釁表述與傳訊最超量速的二十一世紀,戳刺此敏感的岀離行為-表述與傳譯(溝通)之困頓。相對於科技的迅猛,湯皇珍卻是以身探問心智活動之所指-如何觀視、想像、演繹,隨著行動時間的長度,刻入作者真實生命,翻嘔岀每一個意念最瞬息的表述痕跡,成為每一次行動中無法回頭越來越加劇的敘述洪流。再一次敘述,敘述已經改變。所以在表述與傳訊最超量速時代反而喑啞。人在哪裡?

所有整體,締結展出於有形與無形之際「湯皇珍之於我去旅行」以及「尤里西斯之於回家而必死的人」,身為「旅人」,我們只能帶著我們的所有──唯有人的身體能承載意念與化身為語言的表述,它們咕咕噥噥又轟隆作響,朝著另一個表述的不死慾望飛去。直到滅寂。

觀眾不僅在這些根據原初行動再次傳講的影音島群中尋覓自我「旅行」的路徑,更繼續追蹤整體在時間、空間中敘述(傳講)的不斷地生成、生成…

回視,允非結束,而是創造一場「再旅行」。入此無極吊詭場域以審視人類處境。對這位已經在台灣當代藝術耕耘二十二年的行動藝術家而言,選擇行為的關鍵性,自覺意識的激生,乃行動藝術的根本命題。

湯皇珍以「我去旅行」的計畫,尋訪如何「人」能逃脫「旅行機器」的箝制重獲屬人的自由。這也是她面對其所從來以及即將離開的這個世界的一種態度。

藝術家說:「對我,一個行動藝術家,我喜歡創作一個互動的全面場境,由你及時即地來反應,以取得對你自己--個人類之悟覺。由你來思考以及採取行動,我以為這是藝術能給予的微小貢獻。」

窗外,冬夜海上的漁火、路照以及遠方山間的住家燈光,並不如夏天一樣擺盪著水的波動,寒冷的朔風似乎凍結了一切閃爍。我想此刻彷彿英雄出發前的那個晚上,肅殺如斯。行人都回家了,而旅人正冷列。

荷馬史詩的開始並非大軍出動的壯勝威武,而是英雄面對明日之死的猶疑以及是否返航的惶惑。一切都靜止了,或者大聲得震耳欲聾,我們幾乎目盲地等著攝錄機不斷翻轉它的焦距,直到家鄉的容顏由模糊中乍然現前,老了,叫人淚流。我們並非無端攪入一場他人的旅行,而是正在進行自己不斷聽、聞、閱、視、想、思,人正面對一個無比困頓的表述與傳譯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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